翁斐到杭州的这些时日,那群权贵自然是争着抢着想请圣上下榻自家甲第,沾沾浩荡皇恩。可惜,皇上住在了曲院风荷里的小雅苑,更喜临窗旁,望残荷听雨。
连着两天不是在酒肆茶楼“巧遇”那群地方官儿,就是在戏园湖畔“邂逅”他们家未出阁的女儿后,翁斐就开始神龙见尾不见首,连随行的贴身太监安祥意都寻不到他的半点仙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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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这几日在翠楼,也没闲着,做着样子接收查看各位书生秀才,甚至是佃农白丁写的下半阙诗词。相亲队伍浩浩荡荡,从酒楼排到了街口。见我忙活不过来,翠楼还热心指派了两叁个伙计给我帮手。
当初如何也不会料想到,事态会发展成如此兴师动众的阵仗,全城皆知,备受瞩目。浪费各位时间,让大家错付心意,本觉得于心不忍,相当难安。可我不过是利用人性的贪婪罢,借着人们对膏粱锦绣和美妾娇妻的向往,才能让消息户告人晓,被津津乐道。在场的男子,出生地位各有不同,但目的想法都如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若偶然接对了一首诗就能一夜暴富,继承他人的万贯财富,坐拥连云甲第,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美事儿,何乐而不为?
哎,这“京中巨贾江南招亲”的韵诗会轰动一时,权当是为钱塘百姓增一段茶余饭后的趣事谈资吧虽然结局会不了了之。
但也不得不说,江南确实是个人杰地灵、文人骚客辈出之地。好几位才俊青年呈上来的诗词都如绣虎雕龙般出众,炳炳烺烺似华星秋月,这遣词造句、探骊得珠的本事都是高远于在我之上的。
相较之下,我那自以为佳句的“掩窗煮酒又添衣,吞茶嚼花醉芙蕖。苦雪尝尽春风意,我自悠然渡白驹”显得黯然失色。
“丫鬟都那么漂亮了,这林小姐岂不是洛神本人了?”长龙似的队伍里,突然冒出一句语气轻浮的话,“以后一个娶了做正妻,一个收了做通房,二女侍一夫,岂不美哉?”
若礼貌善良的夸人貌美,被夸赞之人应该会从心底愉悦的。可若是如此明目张胆不怀好意的打量和戏谑,自然会让人心生不快。我借着口渴,说要去喝水,让翠楼的伙计替我坐着。
这几日习惯了少女半束半披的垂髻,人也显得活泼娇嫩了些。尤其与翠楼的管事、丫鬟和伙计都渐渐相熟了后,大家待我更是殷勤友爱。
我去柜台倒茶解渴,算账的老秀才不忘挨过来,想从我嘴里打探神秘的林家到底是何来头。我微微一笑,正想糊弄过去,身后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及时叫住了我。
我回眸,与一身织金圆领玄色衣袍的非文公子打了个照面。今日的他气质更显清绝冷傲,只一个举手投足,只一个桀骜神态,都有世间众人难以企及的矜贵在。
他似乎对我充满了好奇,明明之前还是一副少妇打扮,如今又似黄花闺女,小姑独处(指少女未出嫁)。
“好巧啊”我从他探究的眼神猜到了他此刻的满腹疑惑,亦怕他当着翠楼人的面道出我乔装一事。赶忙拉着他到了后院,避开睽睽众目。
那句“好巧啊”这几日太多人对他说过。那些男男女女大多为了加官进爵王权富贵,打听关注他的行踪,目的不纯,令他生恶。而如今,面对慌张如小鹿的我,他反而觉得可爱,毫无设防之心。
“冒昧问一句,你,到底嫁人没有?”
“这对你很重要?”我扬起一双水眸,与他深邃的眉眼相对。
他忽感紧张,似乎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重要吗?他扪心自问,然后不自觉的噎了一下,喉头滚动,不知作何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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