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英拽了拽秦歧玉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今日我们先回。”
两人腿都跪麻了,互相搀扶着往屋里走,后面褚丽周看着两人,原本娇俏的脸蛋上怨毒一闪而过。
回到房间,褚时英脱下丧服哑声道:“我们第三日去守灵。”
然后她呆愣愣躺在榻上,秦歧玉合衣躺在她身侧,半晌,秦歧玉伸手将她揽到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似也在安抚自己一般。
三日很快过去,清晨薄雾尽散,白绫垂落,白幡立起,由褚家人带着褚卜的灵柩缓缓出了小院。
官道两侧,收割完的旷野农田里站满了肃然挺立的人,有郸阳城的士大夫、有默默垂泪的农家人、有学子士子们,他们护送着褚卜灵柩一路向西。
越往西走,黑压压前来送别褚卜的人就越多,且衣衫愈发褴褛,他们都是受过褚卜恩惠的庶民们。
悲怆的筝音响起,汇合着不绝如缕的哭声,回荡在上空。
在棺椁葬下的那一刻,褚时英倏然跪地,崩溃大哭起来,她欺骗祖父了,她在祖父弥留之际欺骗他了啊!
也不知祖父能不能原谅她?
她自责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周围哭泣的人太多了,除了秦歧玉没人注意到她。
他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有灼热的泪滴顺着她脖颈衣领往下流,她揪着秦歧玉的衣领,小声悔恨说:“我骗曾大父了!怎么办我骗他了。”
当日一直忙着在厨房给褚卜熬果羹的秦歧玉并未听见褚时英说的话,她道:“我骗曾大父说父亲在吕国过得很多,娶妻生子,但其实父亲已经死了啊。”
秦歧玉黝黑的眸子在听闻褚鲜时,流露出厌恶,他记得,前世褚卜是因褚鲜消息悲恸而亡的,便哑声道:“你做得对,别让曾大父留有遗憾的走。”
褚时英顿时哭得更加撕心裂肺,秦歧玉将她揽在怀中,“至少我们将曾大父送走了。”
只有他们两人才懂,褚卜寿终正寝,对他们两人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人年纪大了,死亡是很正常的事,若不是褚时英骗了褚卜,她想来更能接受这一点。
褚卜下葬之后,前来吊唁的人散去,小院恢复了平静,由褚哲主持,来分配褚卜遗产。
褚卜的地产、铺产都留给了褚哲,所有的钱财全留给了女儿。
而所有的藏书都给了褚时英,他这一生最为愧对被他过继了的时英,时英不缺钱,是以,他给她留了书。
他居住的小院,则留给了秦歧玉,日后就是他在郑国的家,他再来郑国,便不再是无根漂浮之人,他将满身才学和一个家留给了秦歧玉。
褚时英眼泪簌簌而下,一转头,便见秦歧玉红着眼,落寞地垂泪,她拿出手帕压在自己眼睛上。
秦歧玉道:“我们去曾大父坟前走一走?”
褚时英眼泪止都止不住,“好。”
“嗯,”秦歧玉起身,“那你等我片刻,我去给曾大父做他爱吃的菜。”
按在眼上的手帕都被泪浸湿了,褚时英说:“你去吧,那我去给曾大父泡壶茶喝。”
两人双双行动,厨房里传出炙羊肉的香味,茶室里有缥缈茶香。
褚时英将剩得半罐子茶叶都带上了,两人大包小包地去褚卜坟前说话,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想说的都在梦里说过了。
两人从日头初升,一直坐到日落归山。
看见斜阳余晖撒在褚卜坟上,像是给它盖了层薄被,终于决定要走了。
秦歧玉起身,将褚时英扶起,非常自然地弯腰将她衣裳上的灰尘扑掉。
这一刻,在祖父离世这段日子里,互相陪伴,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懂的复杂心情,终于让褚时英打心底里原谅秦歧玉的欺骗了。
有那么一个人互相知道彼此重生,相当于分去了肩头一半重量,也挺好。
秦歧玉察觉到她注视着自己,仰头问道:“怎么了?”
褚时英沉下身,将下巴拄在秦歧玉头顶,她在将自己脆弱交托给秦歧玉,虽只有一个瞬间,她便又直起了身子,没事人一般说:“走吧,回家,曾大父那些书,我想拢一拢。”
“好,”他伸出手牵起她略凉的手,“你想怎么处理那些书?”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